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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焱渊焱互攻】碧落承欢番外⑰

        齐焱怔怔瞧着这叠纸:“你…”

  “是仿着殿下字迹写的,殿下不必担心,”他声音带上些柔和,“今日殿上陛下生了大气,若非如此,定要有别的责罚。”

  “这些我自然知道,”他这样认真解释,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,只得片刻后低头道,“我又没有因为这个恼你。”

  见他还看着自己,齐焱支支吾吾:“真的!”

  他朝后招一招手,唤来怀智,低声道:“我还给你带了点东西…我在平西街尝了这个新出的奶糖糕,觉着很不错。宫里很少做这样新潮的,我就想着带给你尝尝。方才忙着在宫中抄写,才没来找你的。”

  应渊视线移到怀智手中捧着的小竹匣。

  顺着竹笼缝隙可以瞧见里面的奶糖糕堆叠整齐,定是一路小心护着才不至磕碰。

  “殿下有心了。”

  原本只是想顺便拿给他,可真把这小小几块奶糖糕递到他手中时,齐焱却觉得有些局促。

  这个时候才想起来,他似乎也没那么爱吃甜食。

  万一他不喜欢…

  “其实,你日日都能出宫,或许也不用我非给你带,我就是…”

  应渊望着他,似乎瞧见几年前他在净月司初见他那副模样。

  那时候他瞧起来胆子也大得很,每每到了他跟前,不管他看起来多难接近,他一双眼睛也总是亮晶晶的,还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他。

  他分明性情敏感,最不喜被人拒绝。

  却还是压着自己的骄傲,朝他一步又一步坚定的走了过来。

  “我很开心。”应渊温声道。

  齐焱有些呆愣地抬头,听到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。

  “殿下能想着我,我很开心。”

  很寻常的一句话,从他口中说出来,就好像带上特别意味。

  心口重而促地跳动了几下,齐焱红着脸咳了声:“你和我客气什么?”

  “但殿下今后还是不要私自出宫为好,今日是幸运,若真出了事怎么办?”应渊垂眼看过来,眸中颜色深沉漆暗,语气郑重。

  “知道了。”齐焱低低应了。

  瞧见小少年有点失落,应渊道:“若殿下何时再想出去,来寻我便是。”

  一双锃亮的眼睛重又抬起来,齐焱笑起来:“真的吗?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那我下次就来找你了,你可不能反悔,”齐焱竖起一根小指,在他面前晃了晃,“拉钩!”

  对面默了瞬,齐焱瞧着自己的手,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,似乎有点逾矩。

  他眼睫颤了下,翘起的小手指却倔强地在空中立着。

  陆景在一旁听着全程,本是眼观鼻鼻观心的,此刻却也忍不住抬起眼来。

  太子殿下真是孩子气啊,帝师这样的人怎么会…

  他还没在心中感慨完,却听见了一句:“好。”

  应渊骨节分明的手弯成小少年的模样,伸出小指迁就他。

  齐焱的手僵了僵,只觉得略带凉意的温度缠在指尖上。

  分明是顺从着他一时兴起的动作,他做起来却好像格外郑重。

  “这次遇险殿下不必放在心上,剩下的事我来处理,”他攫着他的视线,手不动,像是在立另一个保证,“不会让殿下白受委屈。”

  他声音很淡,齐焱站了许久才回过神,匆匆收回手。

  “嗯,知道了…”齐焱抿了抿唇,攥着手慢吞吞开口,“我信你。”

  在这几个字落下的同时,净月司中油灯的灯花轻轻爆了一声。

  静默了会儿,齐焱忽然想起什么:“对了,你头疼近日好了没有?我听太医院的人说你开了些去痛的药?那种药治标不治本,能成吗?”

  “白日里已经无甚大碍了,夜里偶尔会服,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
  “我最近听说一种甜汤饮可以缓解头痛,等我做给你试试。”

  一听见他又要手作甜汤,应渊眉间顿滞了片刻,而后低眸瞧见他一脸期待。

  到底还是应了下来,“好。”

  得了他的首肯,齐焱几日里都很雀跃。

  他按不住想去寻他的心思,课业之余除了筹备那甜汤饮,就是去净月司外打转。

  不过这阵子净月司事务繁忙,他夜晚来了几次,隔着透光的明窗,都瞧见他一直在桌案后工作忙碌。

  朝中中书要职空缺,大小折子在递到天子前,一概要交由他审过的。

  听闻小侍卫说,这净月司的灯常常要燃到午夜时分。

  这段时间大约也算多事之秋,官员任免调动之事不少,且朝中又多见贪腐霸权之事,就连他这个尚未参政的太子都有所耳闻。

  似乎还听说齐络的父亲因事受审,具体原因就不太知晓了。

  不过这也是好事,兵部毕竟是一国要紧,万不可落入敌人手中。

  “殿下,咱们不进去吗?”怀智瞧他凝神望着净月司良久却不进去,忍不住开口问着。

  “就不去扰他了。”

  他日日忙碌,又头疾未愈,还是不去烦他为好。

  齐焱站了许久,正打算回去时,却闻见阵香气。

  抬起头来,瞧见净月司外的桂花开了。

  已经是八月里了,暖风熏桂,将丝缕香气送进人的鼻息里。

  “这儿的桂花倒是比御花园那儿开得好,这是丹桂呀。”

  齐焱想了想,踮脚去够那最低的枝。

  奈何他身量不高,拼尽力气也够不太到。

  怀智一个不注意,他已经跳上了树。

  “殿下…”怀智愕然瞧着,而后很快反应过来,匆匆变了脸色,“殿下快下来!危险!”

  齐焱自是不听的。

  他又不是没爬过树,这树上的丹桂实在不错,拿来煮汤饮很正好。

  怀智急得很,生怕齐焱跌下来,在下面虚接着,一边还不断地劝他快下来。

  齐焱折了一枝开得最饱满的,月光映射下橘灿灿的,十分漂亮。

  “祖宗,老奴求您,快下来吧!要桂花哪里没有!”

  “嘘,”齐焱放低了声音,道,“你不懂,丹桂性温,比寻常金桂更有散寒止痛之效,对顽疾疼痛最有裨益……”

  话还没说完,就听得净月司那边侍卫高声一句:“何人喧哗?”

  夜里本安静,这侍卫这样一喊,齐焱吓了一跳,脚下没站稳,抓着树枝一路擦滑下来。

  怀智忙上去扶,虽缓了不少力,两个人也齐齐坐在了地上。

  齐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,瞧见小腿被树干蹭破了皮,正在冒着血珠子。

  怀智几乎要吓哭,想拉他起来又怕牵到他的伤口,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。

  “殿下?”听到应渊的声音,齐焱缩了缩腿,不想让他瞧见伤口。

  到底还是扰到他了。

  他一步步走到齐焱身前,瞧着他坐在地上这狼狈样子,自他裙边瞧见些微血痕,面色沉了些。

  盯着他的鞋尖,齐焱也能感觉到他不太高兴了,只紧紧攥着丹桂枝不说话。

  “殿下又在闹什么?”

  “没有,我就是想摘个桂花。”每每应渊冷下脸,他都是有些怕他的,说话也颇没底气。

  不过前阵子买的戏本子里可说了,追心上人也可以勇敢一点。

  “你就别说我了,我好疼的,”齐焱小心地将视线一点点抬高,直至移到他脸上,他轻声道,“你能不能拉我一把…”

  怀智在一旁听得面色微变,想要搀扶他的手顿了一顿。

  自家殿下这不像在求助,倒像在撒娇了。

  应渊没动,只问:“伤哪了。”

  “腿,”齐焱也不再瞒他,拎了下衣角,语气里带了点碰瓷意味,“我是在净月司摔的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见他还是不动,齐焱有点急:“你要是不拉我,我就赖在这儿了。”

  “还能动吗。”

  齐焱果断摇头:“不能。”

  片刻又欲盖弥彰地补了句:“所以你快拉我起来吧。”

  应渊微侧眸瞧了眼陆景,陆景立刻会意,给净月司外的侍卫都使了眼色。

  净月司的侍卫素质极好,个个都是顶剔透的,纷纷将头低了下去。

  齐焱这阵子受他偏袒惯了,眼下胆子也大了些,形似可怜地轻声说:“哎呀,地下挺凉的…”

  话音未落,就见应渊微弯身,手臂穿过他的膝窝,将人打横抱了起来。

  齐焱身子骤僵,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,好半天才回过神来。

  却连呼吸都要不会了。

  他是让他拉他一把,没让他…

  他身上的檀香厚重,被风吹过,更显纯致清冷。

  原本是不近人的香气,此刻却离他这样近。

  齐焱脸贴在他胸膛上,随着衣料摩擦,似乎能感受到他的体温。

  这样亲近的距离,他一抬眼就能瞧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,散漫的月光落在他身上,把他身上的清俊渲染到极致。

  夜风拂过净月司前的竹林,枝上的叶颤动几许,最后打着旋落在庭院中的一处水泊中,留下一圈又一圈的涟漪。

  齐焱被他抱进了净月司内侧间里。

  应渊走到榻前,将人小心地放了下来。

  见他一直呆愣愣地瞧着自己,应渊一扫他受伤的部位,问:“不疼了?”

  齐焱迟钝地反应过来,小腿动了动像是才有知觉,嘶了一声道:“疼、疼的。”

  “别动了。”应渊转身接过陆景递进来的药。

  齐焱瞧又是这个瓷瓶,想起上次猎场的事,忍不住缩了缩腿道:“这个药,很疼的。”

  应渊伸手握住他的脚踝,没让他躲。

  “现在知道疼了。”

  他指腹上的温度接触到脚腕上的皮肤,渡过一丝奇异的热。

  羞耻伴着痛楚一起攀上心口,齐焱的手和榻上的柔巾较着劲,脚也微蜷起些。

  纵他动作再轻,他也被惹出些泪来。

  应渊抬头瞧了小少年一眼,随即又垂下眼,蕴住眼底情绪,缓道:“殿下也当爱惜自己些,殿下受伤,不只是殿下一个人难过。”

  齐焱听着这话,连疼也忘了,一双水汽还没散干净的眼睛,定定地瞧着他。

  内室安静,他吞了口唾沫,干巴巴问:“你什么意思啊。”

  应渊起身收药,声音很淡。

  “还会有旁人心疼。”

  “旁人…旁人是谁,”齐焱听见自己心口重重跳了两下,借他这些时日纵容的勇气,脱口而出,“你吗?”

  问完这话,齐焱一口气悬到喉咙,却也有点害怕,他说的不是他迫切想听到的答案。

  到底在紧张什么,却又说不清楚。

  应渊终于回过身,眸中情绪似乎比他所了解的还要深沉些。

  他沉默了很久,直视过来的目光几乎让他觉得不适。

  他时而很疏离,时而又对他很好,在大多数时间里,他不表出真心的沉默,他其实都猜不出答案。

  齐焱轻轻吸了口气,飞快地放下衣摆,佯装自然地笑起来:“那个,你别在意,孤开玩笑的…”

  “我。”在齐焱话音完全落下之前,应渊薄唇微动,给出了回答。

  齐焱一怔,听他继续说。

  “我会心疼。”

  齐焱走出净月司的时候有点飘然。

  因为受了伤,打算一路乘软轿回去。

  这一路路程不远,他脑海中尽是方才他所说的话,连到了地都没发觉。

  怀智轻声唤了他一声,他才回过神来。

  “殿下,”怀智随他一起走在承欢殿的庭院里,关切问道,“腿上的伤还疼吗,用不用老奴再请太医过来?”

  齐焱摇摇头,道:“帝师帮我上过药了,本也就是皮外伤,不打紧。”

  怀智听到他提到帝师,神色顿滞了些,半晌后犹豫着开口:“恕老奴多嘴,不知殿下如今对帝师……是个什么心思?”

  “什么心思……”齐焱愣了下,而后摸了摸无端开始发烫的脸,心虚道,“没什么心思啊。”

  怀智笑了下道:“殿下是老奴看着长大的,老奴哪里会不知道殿下在想什么。如今问殿下这样隐秘的问题,也并无他意,只是怕殿下又像从前那般受伤,老奴心疼。”

  齐焱如今对心疼两个字有点过敏,红着脸咬了咬嘴唇道:“其实,我也不知道。只是觉得他很好。”

  “帝师是对殿下很好,老奴看得出。”

  “可我有时候又会想,他为什么对我好……就是,他如果对我没有别的心思,他大可不必如此,可若说他对我有心思,”齐焱想起那日他拉上应渊的衣袖,他那淡漠的神色,心口钝钝地缩疼了下,“又…不太像。”

  怀智很认真地听了会儿,片刻道:“那殿下喜欢他吗?”

  这句话砸入偌大安静的庭院中,连带着露水也被惊动,颤悠悠地滚落下来落在湖面,绽开一朵又一朵水花。

  “我…”

  什么叫喜欢?

  戏本子上说,心悦一个人,是由衷雀跃,是柔情蜜意,是入骨相思。

  上一世的他不了解这些,也看不太懂。

  只知道一看见他,心跳就会失序,自己就会又紧张难受又悄悄欢喜。

  这一世他也同样如此,心里乱乱的,细想不出答案。

  怀智已经了然。

  其实他看得出的,殿下心性倔强骄傲,从前被帝师疏淡对待,只是气恼。

  如今或嗔或喜,都多了好些小孩子心性。

  怀智温声道:“殿下,您可想好了吗?帝师出身不算好,和应家因为早年的龃龉几乎断了联系,背后没有世家的支持,能走到现在是他能力斐然不假,也是皇恩眷顾。且他在朝中树敌不算少,之前去查海贸途中就遇刺三次…老奴说句实话,帝师如今位高权重,却也高处不胜寒。他身边自是危机四伏,并不是最安稳之选。”

  “齐络倒是安稳之选,可你瞧着,她是好人吗?”齐焱问。

  怀智愣了下,摇头道:“如今看来确不值得托付,此人用心险恶,好在殿下及时察觉。”

  “所以选安稳的也没用,至于他的出身,朝中总有人拿这个说事,”齐焱笑了下道,“我倒是父皇的儿子,可前两年不受宠的时候,冬日宫里连块好炭都没有。高贵与否这回事,谁又说得清楚。”

  他低了低眸,忽然轻声道:“我只怕他瞧不上我。”

  说句明白话,他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。

  应渊从认识他开始给他带来的偏爱,他心中都有一笔账记着。

  从上一世乃至于到这一世,他都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太子,地位显赫的母妃早逝,也不是宫中最明媚漂亮的那个。

  这份没有来由的好,就像透进岩缝的光,他很想抓住它,又怕它被自己伸的手挡住。

  这份没有被定义的偏袒,也让他一直都很没有踏实感。

  “咱们殿下已经是大兴最位高权重的人了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哪里会有人敢瞧不上,”怀智一边安抚着,一边开口道,“依老奴拙见,帝师倒不像是会轻慢感情的人,殿下若有心结,不妨亲自问一问。”

  齐焱听见这一句,悄然握紧了手,喃喃重复着:“问一问…”

  “好了殿下,”怀智瞧着时辰不早,温声劝道,“夜深天凉,殿下还是早些入殿休息吧。”

  齐焱依言点了头,顺从地回了宫。

  洗漱好躺在榻上,却有点睡不着。

  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常常会想起他。

  今日虽受了伤,但也把那最好的一枝丹桂折了下来,若能对他的头疾有所帮助,也不算辜负了。

  大殿里也燃着暖桂的熏香,一丝一缕,甚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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